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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現代奇幻]极品唏嘘(全文)-9

  
第十一章

side.z

『如果想说日后如果情歌别离再望才清楚』

************

『小悴』

03年她走前,最后一夜。

我说,不如留下点什么来,让我每一次看见也可以想得起你。

那么……剃鬚刀?

她说,好。可那时很夜了,街上的电器行大概都打烊了。两个人最后一次并肩走夜路,虽然空手而归,可是感觉也不错。

次日一早,她就单身启程去了日本。

那往后三年,我始终找不到比较顺用的剃鬚刀,经常有更换。每次想到去买新的,难免就要想起那把擦肩而过的,存在於概念之中的。

所以,一直记得。

06年她回国。想不到她真的给我带了一架剃鬚刀,打电话说,要在见面的时候给我。

我挺开心的,想不到你还记得嘛。

她无辜茫然的样子。听不懂我在说什么。她说那边的剃鬚刀嘛,比较实惠,品质又好。带上飞机也方便,小小的,不会佔地方。嗯……一时间想不到该送你什么好,就买了它。喜欢?

嗯,那谢谢你了。大约……你哪天过来让我们见一面?

几天后,她来了我的城市。她说是专程。

见面的时候,我发现她比以前漂亮了。她说了许多那儿的话题,关於生活,经历,工作,成长,以及这样那样的一些感触。

我一边拆开剃鬚刀的包装盒,颇有新奇的玩味着。它的外型算是庞大,并非像她说的那般精巧,可我知道品质一定很好,往后一些年就不必麻烦我时常想到更换。

虽然有一点不好把握,我说,可是我也会喜欢。

她接下来告诉我,小悴,见了你,我才知道。你现在狼狈的样子,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。

我一时不知要如何答对,只有尽可能作出中庸的笑味。总不至於让场面变的龃龉。也没有再谈到其它的,我怕有更多的东西都是彼此从来未能想到的。

这天陪同她来的还有一位女警,是她从前的密友,跟我也是相熟的。大约『2046』初初公映那段时间,女警美眉曾经对我说,嘿,小悴!会不会觉得,那个人……跟你蛮像?

哈,都会写……色情小说嘛。我心中可是很得意的。

不过这一次,女警美眉静在她身边,笑容比我还要中庸。又不知什么时候,竟靠在咖啡厅的沙发睡着。散场后,她应该是宿在她家。

这次见面,是3月中旬的事。之后又没有联络。

27日的时候,我看见她的MSN上线,推测她已返回日本。还没有同她招呼,悄悄点开她的MSN-Blog.映入眼帘的还是看见那篇2月间的日志:『也许喜欢怀念你,多於看见你』。

背景音乐是王菲的一首老歌,『怀念』。

正想告诉她,其实我很喜欢这首歌,就像我也很喜欢那一架剃鬚刀。

她在彼时恰好下线。

************

『若林秀树』

1944年,冬。横滨港。

那个时候天下大乱,整个世界都在狂。我在的这班轮船开往中国上海。当时码头上处都是妓女流串,同船还有整批的慰安妇,预备送往前线的军队。

“等男人都战死,女人都沦为娼妓,我不知道天皇陛下会怎样想。如果强盛一个国家,是以千万家庭崩坏……像这样的代价,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扛?”

说话的是我们的魁首——天照将之。三个月以前,他成为一名男孩的父亲。

自那时起,他就常常顾盼家庭。

我没有家庭,也没有什么好去牵挂。因此反而喜欢兵荒马乱的年代;如果天下都宁静,那是不是显出我太孤僻?

“所以,这样的代价……”我对天照说:“这一战,大日本是必胜的!”

我说话的声音一贯不会太高,却又是很亢定的。

我的名字叫若林秀树,我是一名忍者。今番前去中国,便是为了协助皇军。

在那时期,战势还在胶着。尤其东线,更加没有定数。每一战、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。多国的势力在上海安扎,作成东方的支点。彼此犬牙交错,随着扑朔的战局,消长又起伏。

而我们要做的,是协助皇军暗杀敌方的要员。

************

战争的事情庞大而又複杂,忍者却是很单调的职业,除了杀人,只懂得吃喝拉撒。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冷的关系,那段时期各国的势力都变得很谨慎。按照名单刺杀了几名尤太人,几个美国人,结果掉一个英国情报小组之后,我们再也没有接到过任何“秘令”。一时之间,便是无人可杀的尴尬。

我们效忠天皇,为皇军效力,又作为“秘令行动队”独立在军队之外。四名成员以天照居首,另有齐籐和武原。大家平常住在日本租界内,因为无所事事,所以很少人相识,也没有什么打扰。

1944年底,一切安好,只缺烦恼。

偶尔有慰安妇或者妓女进来交际,齐籐和武原就会用心消遣。有时声音比较大,传到隔壁部屋,天照通常就开骂。有一次天照很大脾气,当场踢门而入,将那女人轰走,另外赏了武原一记耳光。大家十分敬畏他,往后几个小时中都是鸦雀无声。

待他怒气渐消,我在他的书案上看见一封写到一半的家信。才知道原来他儿子取名叫“真草”。

“多大了?”

“喏——”

天照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,微笑着竖在我眼前,那繈褓中的婴孩眉目是清澈的,眼神是皎洁的,看来说不出的美好。

“难怪,你笑的这么满。”

“呵。前些天有个朋友从日本来,想不到十分有心,特地去神户找到菊乃,拍来真草的照片送给我看。”

“那可真是有心人。”

“小朋友嘛,赤川家的小公子。刚从苏俄念书回来,近段时间恰好在上海办公。对了,你有没什么需要捎回去?他后天又要回国,这封信我正要托他带给菊乃。”

“不必了;我没有家庭……如果可以的话;”我说:“我想把整个中国的领土捎回去给天皇陛下。”

“那你真有志气。”

“呵。”

************

从那以后齐籐和武原再没有带过女人回来。当时在徐汇区有一间“玛雅夜总会”,股东据说是印度皇族,凭着浩大财势,造得浮华万象,流光溢彩。每天晚上,他们都要去那里认识新朋友。

我没有结交的热情,就常常跟天照这样的对白。虽然有时候不欢而散,总不至於太孤僻。

“其实你应该跟他们一起去玛雅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你年轻,又没有牵挂,为什么不轻松一点,交几个新朋友?”

“我朋友已经很多了。”

“呵,这就是我糊涂了。你是人称『关西第一美男』,自然是,自然是。”

“天照前辈,”我说:“对於这个话题,我从来都缺乏兴致。”

天照并不是善於言谈的人,看见他尴尬的样子,我只好主动偏开话题;虽然我也不算健谈的性格。

“那……对了!上次那封信,赤川送去日本了?”

“唔,是,是啊。”

天照似乎找到缓解气氛的药方,笑脸相邀:“明天他就到上海,大家一起见个面,相互认识一下?”

“好啊。”

“那……明天晚上,在和平饭店?”

“去玛雅吧。”

“哈?”

“我想去那儿看看。”

“赤川这个小朋友倒是很热情的,父亲是外务省长,在人前,他却没有半分的骄横。再说你们年轻人,都是比较适合在那里。那明天……就在玛雅了。”

其实我无所谓他是谁,对人家的父亲更加没有兴趣。想去玛雅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;至於赤川,他不过是个新奇古怪的藉口。

************

或是性情使然,我从来不会追逐风花雪月的场合,更兼大业未成,怎堪游戏欢场?最初齐籐是约过我的,他说那儿有个女伶长得很像菱香,就连眼角胎痣都有十分相似。

我们这一目的忍者,世代都要选出巫女,掌管仪式、神社、咒颂和祭器。齐籐口中的“菱香”乃是今代巫女。五十岚菱香。

当时我是这样对齐籐说,“满清所以建立,便是仰仗八旗兵骁勇善战。临至末年,八旗兵养尊处优,食大烟,嗜酒色。就连义和团都敌不过,怎样去跟红毛鬼斗?”

“若林君。你什么意思?”齐籐好像不耐烦的样子。

“齐籐君。等到大东亚实现共荣的一天,一百个『玛雅』一千个『菱香』等待你去光临。”

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话说的多了,我一直低不下头走进玛雅看一看。倘若我一人独独的去,只怕要被齐籐、武原撞见,那势必十分不堪的情景。我怎么会不知道呢?

有时候一个特定的地方,对於特定的人总有特定的缘分。

可惜1944年不能重头来过。

************

“若林前辈可真是久仰大名呢。我是赤川浩司,初次会面,往后请您多多关照。”

赤川公子近乎九十度的鞠躬,热情诚挚。我与他年岁相仿,如此礼遇不免有些尴尬。正要应承几句客套,他又来侍应酒水:

“天照叔父、若林前辈,二位是喜欢大日本的『千岁鹤』?还是1927年波尔多干红?”

天照有些瞭解我的性格,忙谓赤川道:“法国人不是我们的朋友,秀树君决计不会碰他们的酒。”边说向我投来姑息眼神,指望我不要有什么出格举动。

我只作出冷笑一声,稍将目光转去舞池。

那赤川浩司倒是赤子心肠,见他面露愧色,少顷沉默,即刻介面说道:“此间确有不少正宗『清酒』,除了『千岁鹤』,尚有兵库县的『滩』、京都的『伏见』、广岛的绝品『西条』。借问叔父,未知若林前辈喜好什么口味?”

不待天照应声,我抢前答道:“赤川君真乃有心之人!秀树生在广岛,就饮『西条』如何?”

“喜极!多谢秀树前辈。”

************

那夜的“西条”很是醇正,用的是京烧青岚酒杯,席间还安排了一些樱花制成的糕点,口味也是地道的。赤川始终热情招洽,对於玛雅的状况显而是很熟悉。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佔有这儿的部分股权。那些日本出产的酒水点心器皿,都由他从国内悉心运承。

武原和齐籐闹的正欢,我是百无聊赖样子。身边天照在询问家人近况,赤川周详回应。听见他说“叔母消瘦”,天照就一直饮酒。

我一边四下观望,看着各色皮肤的人在色灯下骚动,衣袂偏迁,舞步灵旋,说不清怎样感想。其实我来玛雅还是有一些希望的,只不过那夜没有见到。单饮了三杯两盏,掩不下孤僻的风骨。

赤川见我冷落,随即介绍起今夜的歌姬:

“秀树前辈晓得汉语,这首『四季歌』还有『天涯歌女』可是周璇的最优名曲。前辈若是喜欢,我去请她来祝酒?”

“请不必。”

“前辈心忧国家,赤川好生钦佩。弟在银行工作,近段时期正有一笔贷款在洽谈,成功的话,皇军就有金费修缮『滇缅公路』……”

见我对周璇毫无兴致,赤川即刻寻换话题,投来所好。我这便将酒敬他,祝愿一帆风顺。又因为心情低荡,再也没有多言了。

那夜回去之后,天照问我,“既然你对诸般都冷漠,国事也不愿和他谈,你为什么又要去玛雅?”

关於这个缘由,我自然不会去说。

************

第一次见到她,是1944年的圣诞前夕。那夜在法租界有一场盛大舞会。

人群中我穿越舞池,走上旋梯,逐间查找三楼的客房。待到确定,再转自外窗,悄声没入,随即刺杀了哈米尔顿勳爵。

那个时候,她被哈米尔顿压在身下。旗袍凌乱,发丝凌乱。

男人的血滴在她赤裸的大腿上,红是殷红,白似雪白。我想她如果喊叫,那就一并杀死。然而她没有,反而看着我浅浅地笑。冷眼旁观的姿态,好像挑衅一样,要看我还能做出什么嚣张的表演来。她连内裤都不去拾,就那样笑着。

我只好猜想她是受了惊吓,要么就是天气太冷,让人反应呆滞。我从地上拎了旗袍,走近身前,铺在她雪白的胴体。

而她不愿领情,冷冷还在发笑,隐约可见嘲弄的风味。我看不穿她的技艺,只觉得这般情形诡怪不经。但我相信,这样的情形下,一个衣裳狼藉的女人,总好过赤身裸体的妖香。

她没有接过旗袍,任它落下遮身。有些尚未遮住的地方,她也不愿动手。正是这个时候,在她手边看见一张“玛雅”的入场门券。

随后我就走了,关门可是轻的。

当时我以为她是中国人。也许是旗袍的缘故,那段时间令我常常想到满清的话题。

************

圣诞节过后,一直无人可杀。期间我认识了赤川,去过一次玛雅。

很遗憾在玛雅没有遇见她,如果当初我向她询问名字,也不知她会不会告诉我。如果那样的话,也许可以拜託赤川再去打探。

从那夜之后,我打消了再去玛雅的念头。

只不过落地上的一张门票,它又能说明什么?

往后我没有再去玛雅,也没有机会再见赤川。不过他常常请齐籐带一些“西条”回来,令我十分鸣谢。

有时候和天照一起,有时我一个人慢慢地喝。不时还会想起那个神秘女人,却不是因为她美。

新年其间,又下了两场雪,之后天气就开始转暖。一年之计在於春,蛰伏了一季冬天,战事终於有了一些发展,各方的势力都很勤勉,竞争渐渐开始激烈。

而我们又有了新的工作。

那应该是1945年初夏某天,天照接到秘令说,南京政府的陈委员秘密抵达上海,隐身在淮海路某间公馆。皇军希望我们即刻行动。

这本是令人兴奋的事。想不到成为我们四人组的绝唱。

************

当天夜里,四人开始行动。

来到公馆,我们很快清除了负责保卫的士兵,然而寻遍每间房,总是空无一人。天照感应到不安,正要召唤逃离,底层的庭园竟被包围地水泄不通。

紧接着是机枪狂扫。

大家身手都高,可惜再快也敌不过子弹。

两死两伤。剩下我和武原被押解下去。由於失血过多,在囚车上我就陷入昏迷。

醒来是在病床。最先入眼是墙上悬挂的孙逸仙遗照,另具一面青天白日旗,有些庄重的气派。房间环境清洁,几扇窗户敞开着,阳光明媚地投入进来。

“秀树君,”

跟我说话的人……竟是她。

一时之间十分惊异,百般事情不可寻思。神志犹在初醒,这就先令镇定,只待去听。

她笑容依旧,看来和颜悦色,却有种种轻蔑神采不将隐藏。开门见山说道:

“秀树君,你知不知道……你们为什么会败?”

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
“因为你们中有内鬼,所以行动败露。”

“一定是齐籐这个败类!”

“错。是武原。齐籐和天照当场死在乱枪,告密的是武原。”

“这个狗杂碎!”我有些过於激动,一字一顿咒骂着这个无耻的叛徒。

“呵,我知道你不喜欢他,我已将他杀了。”

“真是乾净。”

“我不杀他,怎么救你?我跟戴委员说,告密的人是若林秀树。那我当然要杀他,否则岂不是露了马脚。”
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你应该是南京政府的人?可是……你在说日语?”

“我的名字叫北岛小百合,在『中统』,我的编号是6308.”

原来她真的是日本人。

她说话的时候,总是带着淡淡笑容,让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她有一侧的秀发垂落脸颊,水汪汪的眼睛偶然会眨。想不到这样美丽的女人会是大和民族的奸细,更加想不到这个奸细居然救了我的命。

“你为什么要救我?”

“因为我喜欢。”

“那如果……等我养好伤,就忘记你,然后再也不来理睬你。你岂不是很划不来?而且你杀了武原,又损失一条『内线』,我看你一定会后悔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后悔?”

“因为你什么都得不到。”

“那你不妨试一试,看我会不会后悔。”

“怎么?你想杀我?”

“不会。要杀的话,我为什么要救。何况我杀了你,有谁来为我暖裳?”

“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过很多。分明舍不得,嘴上还要倔强。”

“呵。是吗?”

************

那两个月我都在这里疗养。小百合悉心照顾,身体一天天康复起来。我渐渐喜欢上这段日子。虽然心忧战局,却也无能为力。

每一天她都会为我清洗伤口,擦身,然后喂饭。闲时插花给我看,之后就靠在床边陪我说话。

“你知不知道,那天你在法租界刺杀哈米尔顿的时候,为什么我会在?因为我想看看你。想看看若林秀树是不是如同传说的一样,冷酷又英俊。”

“那你是不是失望了?”我微笑问她。

“一点点。英俊是真的,却不见得有多冷酷。”

“呵。看来我那时就应该杀了你。”

“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见过很多,分明舍不得,嘴上还要倔强。”

“是吗?我不像你,我是日本人,为皇军做事。哈米尔顿是盟国指挥官,那我就杀他。当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,如果是妓女,我为什么要杀害无辜?”

“加害无辜?像这样的话,你更应该去问皇军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我从来不喜欢战争,厌恶流血牺牲。如果有一个安适之地,没有争斗,没有人兴风作浪,可以让相爱的人一起,直到最后也不改变……”

她越说越缓慢,眼神中凝光,她说:“秀树君,那该有多好啊。”

“就像『大东亚共荣圈』,我们一直在努力。”

“你错了。我要的并非这样的地方。八年间,死了几百万人。日本人、中国人、犹太人、德国人……若是为了子孙的共荣,我们何苦这样浴血廝杀,生死无畏,哪怕笑饮鲜血,都要成圣成狂。”

“哈哈,想不到南京政府的女特务,居然这么有慈悲。”

“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身份。在这个兵荒马乱年代,人要生存,通常就要选取一个立场。所以有的时候,我们必须做一些事来表明立场:比如搜罗一些情报,或者杀一两个人。但是秀树君,我跟你不太一样。”

她轻轻抚摩我的鼻樑,上下回溯:“你从来都为日本皇军做事。而我,为自己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就像这一次,为了留你一命,我可以欺骗上级。换成是你,秀树君,你一定不敢。对不对?”

“那是因为你喜欢我。”

她笑:“那你呢?你喜不喜欢我?”

“我要考虑一下。”

“也对。关西第一美男,嗯,果然是很难上手。”

************

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难上手。从前我上过很多女人的手,却没有一次超出一个晚上。那次我对小百合说要考虑一下,其实我是认真的。

我想她不会不知道。

像她这样厉害的女人,很少东西可以瞒得过她。而她说的那个地方也是很迷人,虽然空泛,至少好过“大东亚共荣圈”的资票。

我们这些日本人,从小信奉天皇,每天每天高唱着“君之代”,直至热血沸腾。为了君国的理想,前仆后继走向沙场,战死都作成荣耀。

我听小百合说了很多,虽然化解不开那些宏大的是非。却忽然开始理解天照,虽然他到死也没有搞清楚。

小百合跟我说了一个故事。她说古早时候在中国,有支外族叫匈奴。匈奴来攻打汉室,就被斥为侵略。最终汉室灭了匈奴,收纳他们的领土,却被书为扩张版图的民族大义。

“同样行为,若加以不同描述,似乎就变得不太一样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是是非非决定不了历史,历史才能决定是非。所以,”她说:“秀树君,关於这些,我们就不要去想。今天的计较,也许往后面目全非。”

“那也是。不如我们做爱。”

“就快十二点,要么改天吧。再说我也累了。”

说完她趴下床前假寐。额头枕在我的肩,幽幽的呵气吹在胸口,令我一阵阵微微的痒。我知道她在等。

墙上悬挂着青天白日旗,秒钟滴滴答答作响。两个日本人,静在房间一动不动。直到钟声敲响的时刻,我们就开始做爱。

************

从前我听菱香说过:无论再危险的女人,只要她和你做爱的时候,她就卸下所有警戒;前提是她爱你。

我记住她的教育,今番施展在小百合的身上。看来小百合真的是很爱我,因为我吻她的时候,她一直是闭着眼睛。很轻易脱掉她的裤子,卸下腰带上她的手枪。

“你想怎么样?”

“你是大和民族的奸细,我要把你交给皇军。”

“可是……我救过你。”

“我记不起来了。”

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,但我还是做了。多年以后,我一再回忆这个场景,眼前赤裸的女人,冰冷的枪,她的衬衣被我撕烂凌乱,露出晰白的乳房,喘息令锁骨起伏。她睁开眼睛,癡望着冷冷的枪口。

枪上了膛,就退不回去。

“那我们……做完这一次,好不好?”

我拒绝了她,我将阴茎抽出来,涣散的精液溅落在大腿深处肌肤,看上去很稀薄。

其实我也期望善终,然而面对她这样的对手,转机稍纵即逝。如果你问我爱不爱她,我想我一样拒绝回答。既然国族的大义、是非的立场我们都无法界定;相爱那么淫巧,你要我怎么换算?

“你把衣服穿好。”

“你要带我哪里?”

“大日本皇军宪兵司令部。”

“秀树君,这里就是。不信你看那张桌,那是不是池田大佐那张,只不过墙上的『日之丸』换成了『青天白日』。”

“你这女人,休想骗我。”

“八月日本原爆,两枚核弹落在广岛和长崎。之后没多久,日本天皇宣佈无条件投降。我怕你伤心,那时没有告诉你。”

“休想骗我!”

“真的,不信你带我走出去看看。”

我挟着她,将信将疑地扭开门锁,就看见十几支枪对着我。这道长廊确实是皇军司令部的长廊,只不过两壁悬挂的天皇绘像,全都换成了孙逸仙。

原来小百合说的都是真的。

我弃了枪,放弃了抵抗,再次被中国军人押解下去。

************

我原以为会被处死,想不到留下一条性命。第二天我在荒郊的水田醒来,全身都是伤,脸上说不出的疼痛,手指触摸,竟是一片血肉模糊。

一个中国少年救了我,背着我走出荒郊。那时候满街都是游行的工人和学生,他们举着标语,呼喊着嘹亮的口号欢庆日本投降。

那少年彷彿知道我是日本人,始终不溢欢情。他将我安置家中,又请来郎中为我医疗,也不知哪来的钱。

又四个月,我终於康复完全,这就回去日本。那少年叫王国权,我一直记他的恩德,虽然不知因由。

日本战败了,整个民生萧条。行行业业都像一潭死水,说不出的阴郁。即便是忍者,你也不知道如何营生。

我的面目已经烧燬了,但他们还可以认出我。很多人都知道我在打探一个女人的下落,她名叫北岛小百合。

问及因由,我却从来不愿说。

有一天五十岚菱香来找我。她说小百合在台湾等我,问我肯不肯相见。她说台湾有个地方叫阿里山,那里很安静,风光也好,没有人兴风作浪,契可终老。

其实我是真的去过。

那天我到了台湾,辗转到嘉义县,再往东走。行至日落时分,望见小百合坐在水潭对岸,我正想寻渡,忽然在水镜中望见自己的倒影……

后来菱香问我:“既然没有打算在一起,你何必要去台湾?”

“我只过想问清楚一些以前的事情。”

“那你现在清楚了?”

“没有。不过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
从前的执迷,今时已经面目全非。那我们就不要再去碰它。

“她等了七天之夜,随后也离开了。她一直在台湾生活,那里追她的男人很多。最后她嫁给一个日本人,好像是赤川外相的公子。”

这已是1952年的事。

1956年秋天,菱香得了一场重病。於是她把巫女的位传给真琴,真琴是天照家的长女,同年,由她弟弟天照真草继承【龙忍之章】。

又过了一些年,真琴患了绝症病故。之后继位的巫女是源氏芹夏。

她便是信一和千雪的母亲。

************

『赤川小百合』

1997年,春,台湾宜兰。

陈姊说前厅有客,我让她扶我下楼梯。行到半程,我就看见那一箱“上海双喜”,登时认出小王。

他知道我忘不了上海,所以每一年都会寄来这款香烟。转眼半个世纪,时光浮沉,大家都苍老了去。常常藉着烟香,追溯旧事流年。

此番他来台湾看我,除了香烟,另外带来一个消息。

“若林秀树的弟子我找到了。”

“原来真的有。”

“有,在日本。”

“那巧的很,恰好我先生在日本有个局。”

“我们……邀他一起进来?”

“让我想一想。要么,小王,你先回去中国,等我想好,你再写信给他。”

“那你保重身体。”

“嗯。对了,小王。他叫什么名字?”

“信一。营下信一。”

“嗯。我知道了。”

************

五十多年前,当我还是北岛小百合的时候,我就爱上了他。

那时候天下大乱,整个世界都在狂。人世间的道义裂变成很多相悖的立场,人把立场推演至极,这就成了狂。

原来相爱也是这样的。

我以前很单纯。爱一个人,就幻想和他一样。可是他中毒了,我要设法为他解开。如何解得开,他就和我一样了。

当时我有个朋友叫作五十岚菱香,她一直奉劝我。

“小百合,你不要这么狂。”

我觉得很可笑。一个人不喜欢战争;又不欣赏什么国族大义;更无谓宏大的野望。我只不过想要一方静土,两情相契。像这样,怎么狂?

“那天原爆的时候,我就知道你输了,因为你根本不敢告诉他。”

“他……出生在广岛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

“我怕前功尽弃。”

“那就永远不要告诉他。”

“怎么可能?”

“所以,小百合……无论枪和火炮,温床或是拥抱,从来只换到苟且偷欢的时限。你知道日本为什么会败?皇军在中国苟欢了八年,早就过了时限。”

妄想改变一个人的信仰,永远永远都不会有胜数。何况他那么倔强,从一开始就注定玉石俱焚的下场。

“我看你这么伤心,你为什么不杀他?”

“我说过不杀他。”

“你也说过不后悔,可是你去了台湾。”

“那是我最后的机会。”

************

严刑。

这个晚上,他已经第三次昏死过去。他们把硫酸和火碱倒在他脸上,“嗤嗤嗤”就开始烧,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味道。

这其实是我的主意,因为我说过不会杀他。

看着他俊美的面庞一点一点烧蚀,白皙的皮肉在一瞬间撕裂绽开,直到露出嶙峋的面骨,血肉一片模糊,连骨质都被烧焦;我忽然觉得快慰,却又说不出理由。

后来把他扔到荒郊的水田。我藏进暗处远远的看,我知道有人会来救他。

“那个少年,背着秀树的那个,他姓王,是玛雅的侍应。我给了他一些钱,让他照顾他。”

说话是赤川浩司,他从俄国留学回来,在上海的国际银行供职。我在玛雅的时候见过他几次,起先我不喜欢他。因为菱香告诉我,他用卑劣的手段强佔了天照将之的妻子。天照临死也不知情。

“赤川先生,我跟秀树君的事情,还是不要惊动阁下来大发慈悲了。”

“我知道你不愿他死。对不对,小百合?否则你为什么守在这里等?”
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
“我说过,你不要我对你好,那我就对他好。这样一来,总是你欠我比较多。”

“还记不记得在玛雅的时候,我就告诉过你,不用打我的主意,那只是浪费时间。”

“呵。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你,不要在若林秀树身上浪费时间。其实道理很一样。我爱你,就像你爱他。”

“你对菊乃……也是这样说的吧?”

本以为我说出这句足够令他惶恐,虽然天照已死,日本新败,我只消将他奸污“菊乃叔母”的事迹告知天下,只怕有数十名高手就要群起追杀。

谁知他淡然一笑:“在我手中也恰好有些证据,能够证明一起冤案。案子本身倒没有什么,只不过是一名『内鬼』被处决。然而欺骗上级这样的事情,追查起来……就有些严重了吧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所以呀,小百合。我这么爱你,你怎么不知道呢?”

************

几个月后,我听说若林秀树回到日本。本以为他会恨,谁知他在四下找我。

我请菱香带话给他,然后去了台湾阿里山。我等了他七天七夜,静坐在潭边看见山岚聚了又散,水影变幻着浮光;我猜他如果来了,一定会喜欢这里。

可我等来的却是赤川浩司。

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,所以我答应嫁给他。

结婚以后我们在台湾呆了三年,往后他返回日本任职。而我被日方拒绝入境,原因是战时从事谍报工作。浩司父亲是日本外务省的高官,原本想帮我“洗底”,但是我拒绝了。

因为我害怕看见原爆遗迹。它从前那么美好,生机盎然。只不过一夜之间,就这样经受毁灭,再也回不了头。

后来我还是偷偷去了,其他人都不知道。我藏在姬路古城的台楼上,远远的望见若林秀树,他身边是三个小孩在跑跑跳跳。

菱香在一旁娓娓解说:“自从那以后,他变了很多。忽然开始很热情,喜欢找各种各样的人说话,常常带着门内的小孩子到处郊游,跟他们做游戏,还会唱儿歌哄他们开心……他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
那一天天气明朗,轻柔的阳光照在树林格外的秀美。看着那三个小孩围在他身边恣意玩闹,笑声惊了鸦鸟。我忽然觉得这副画面很珍贵。

“我以前总认为你们这些忍者阴森恐怖,原来也有温馨片刻。”

“你有没看见,两个小男孩在打架?压在地上的是天照真草,另一个叫鬼侍郎,你看,无论天照欺负他,他就是不肯叫喊。”

“真是个倔孩子。”

“秀树肩膀上的小姑娘,穿木屐那个,她叫作源氏芹夏。她更坏,两个男生为她打架,她居然睬也不睬。”

“女人就是这样,谁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。”

很多年以后,他们这些忍者真的在这片山林里廝杀。我听说伤亡惨烈,毒血染红山丘,所有的林木在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。

那时侍郎和芹夏都已经长大,割据在自己的立场,然后越来越狂。这一来,就有很多故事了。

最近我听小王说,那个营下信一是他们儿子。我思量回忆,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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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3年,浩司调任到日本最高警视厅。

他是有野心的人,无论再怎么掩藏,我都可以察觉。那时候很多毒品贩子还有军火商跟他往来密切,我在台湾夫唱妻随,也帮忙提供一些管道,牵一牵线,偶尔也洗黑钱。结果他越作越大,我这边也顺风顺水。台湾人将我称作“黑市教母”,看来不算浪得虚名。

不过浩司藏的很深,隐在幕后,将整个亚太区域玩转於股掌之间。可是他最近比较烦,因为有人威胁他。

三丸纪一是日本的最大毒枭,他们从1986年开始合作。十一年来,各施其职,各取所需,实在是一对GOLDEN组合。可惜今年以来,事情有一些变动。所有的“官匪勾结”都逃不过这样的变动。只看早晚发生。

原先他想借古巴人的手拔掉三丸,本已经略施安排。谁知道小王捎来信一的消息,这又有了别的攻略。

有些事情我瞒着赤川浩司在进行,而另一边的动静,我也无法一一获悉。虽说如此,毕竟是夫妻合弦,总该是有默契的。

只是不该低估小王的手段。

极品唏嘘side.z

作者:小悴,月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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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.m.11:20Feb.25A.D.2006

『在这落雨的春天我猜想你终於出现了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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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8年8月19日,16点35分。

旧港码头。鸦逗女栖身处。

沾血的纸巾和棉球散乱在一地,墙壁上清晰有血渍和精液斑斓,空气混杂着血腥,体味,药水气味,最难容忍的是屍体腐烂的恶臭。

鬼塚千雪从未知何处降临到鸦逗女的视线范围,不待衣襟落定,就听见冷冷嘲声:“鸦。看来这个地方,真是挺适合你来居住。”

“嘻。找了很久喔?”

“也不会。这么特别的地方,循着气味,很容易就找见了。”

鸦逗女慢慢从屍身上抬起头,蛇腰仍是扭送,面上微露愠色,怨声道:“这男人没用的紧,人都还没冷掉,『这儿』就先蔫了。”

这时才看清,身无片缕的鸦逗女正在一具男屍上进行“观音坐莲”,千雪打趣道:“呵,你的兴致真是特别呢。”

鸦逗女“嗤嗤”娇笑,从那屍身抽离出来,抬高臀位,有一股浑浊液体自从阴户泻出,倒流在大腿内壁,怎一般噁心狼藉。她却好生得意,彷彿展示什么骄人成果,只当千雪发声来赞。

千雪作壁上观,只当寻常。

倒是鸦逗女开门见山,挑起话题来:“千雪姬十分宽心,此番请到你来,自然不为交流奸屍心得。”

“那是好得很了。不若先来说完昨夜的话头。”

“我有些忘记,昨夜我们说到哪里。”

“天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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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日夜间,为了获得【鬼忍之书】,千雪终让飞鸟折翼。那时她的心里是痛苦而複杂的,然而别无出路。对於她,【鬼忍之书】的重量,足以作为叛逆的砝码。当她看着弥生飞鸟被捆绑欺凌,眼中满是怨忿悲哀,从那一刻,千雪就要开始忘记。

就像这个女刑警从来没有请她喝过咖啡,从没有在她幽僻的居所熏香沐浴,从没有出现过她的生活,从没有相遇,对白,守望,援应。

她将【鬼忍之书】抱进怀中,仓皇转身,就要逃出这场记忆。而王国权却又一次钳在七寸——『倘使询问御弟行踪,还是先借一步,与鸦逗女说开去吧』。

在千雪的所闻,弟弟早已随同母亲葬身冰海。传闻犹如天花槿艳,多半也是不可取信的。然而王国权毕竟拿得出【鬼忍之书】,且在言谈中涉及若林秀树这位谜一般的传奇人物。这又不得不令她听信下去。

曾向一位五十岚前辈探求过至亲的下落,前辈请她去找若林秀树。而她找了很多年,终未可寻。一个人再怎么叛逆,也很难割断血肉相连。何况这个心机,已经执藏近二十年。

18日夜间,鸦逗女方才说开,忽然淫性大发,旋要寻人交媾,否则蛊毒攻心,便是必死无疑下场。

千雪只得由她自去,又记下住所方位,隔日此时再来照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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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鸦』

对。天照真草。他父亲天照将之也是门人的首领,可惜死的早。听说他还是婴儿的时候,爸爸就死在外国。接下来不出几个月,母亲也发了疯。他是由姐姐真琴抚养长大,谁知道真琴又是短命红颜。继位巫女不出数年,就患上绝症。

像他这样的人,做事情一定狠。没有家庭,又没有牵挂,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去怕。这就像我,就不像你。呵。千雪,你不要不服气,否则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?

你看他以前那么爱芹夏,最后却一把火烧了她。你说,天照狠不狠?

那一年,你父亲鬼侍郎战死在姬路。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死的?他眼见大势已去,就擒之前已经服下毒药。天照却毋论生死,依然将鬼侍郎处以凌迟。他们将他装进渔网,捆在石柱;不急使他气绝,再来按着鱼网的分佈,一刀刀割去他的肉。剐了六百多刀他才死掉,搞不清是毒发致死,还是血流殆尽。

我看只有鬼侍郎自己才知道。

那时你母亲正带着弟弟从横滨出港,那艘客轮是开往挪威。轮船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四天,将近就要靠岸,居然被天照他们追上了。他真的狠,追了一万多海里,就为了赶尽杀绝。

深夜里,一群忍者浮出水面,翻上甲板,就像传说中的幽灵海盗。他们找到了芹夏姬和弟弟,天照一刀就切断她的气管,看都没有再看一眼。

他不敢。他从小就喜欢她,其实她也喜欢他,但她最终嫁给了鬼侍郎。他不明白为什么,却还是死心塌地的喜欢。他一直都在等啊等,虽然不曾做过什么,却从来没有放弃过。

后来芹夏来找他,引诱他,跟他上床,再用花言骗他,他统统都相信了。等他发现是圈套,他的妻儿已经被鬼侍郎杀光了。

千雪,你说这是怎样的仇恨?你不要不说话,就是你现在的眼神,跟你母亲一模一样。所以天照不敢看。

可能是因为天照胆小,连她的屍体都不敢看。於是,在船头的甲板上就开始焚屍。客轮在极圈附近的冰洋上航行,零度风景。他们从餐厅取了烈酒出来,伏特加,75度数。一瓶瓶撬开,浇在屍身,再扔一根火柴。焚。

全船的客人都在上层围观,却不敢喧哗。唯一只有弟弟在哭啊嚎啊,真的是淒惨可怜。他本是必死的,然而若林秀树拦截了天照的刀。

也只有若林秀树可以拦截天照的刀。

我听说他们三个人都是孩子的时候,秀树君常常领了他们到处游玩。有时两个男孩打闹起来,芹夏姬从不去劝,再也不说一句话,好像事不关己。倚在大人的怀里,只作出冷冷地笑。

若林秀树一直很疼爱她,因此收留下她的儿子,传他技艺忍道。像这些事,就是千雪你不知道的了。

他们两个人修行,最初由挪威至苏格兰;又到希腊,埃及,北非;经沙地阿拉伯,印度,西藏;再入锡金,缅甸,越南,转到云贵,苗疆……听说若林秀树在大理遇见佛光。他们居留在那里,五六年长。

后来若林秀树无疾而终。弟弟又去了美国修行,是几个月前才返回日本的。

前阵子,听说他跟一个台湾女杀手有些纠缠。不过,近期又跟本国的女警比较融洽了。

对了,他改名之后,好像是叫营下信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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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雪静在那里,始终没有说话。她并不怀疑这故事的真实,因为这本是真实。她当然知道信一的存在,在信一与飞鸟的那场车祸中,千雪甚至隐身在远端的树梢,注视着撞在路旁的汽车轻微地摇撼和颠簸。

那时她本想保卫飞鸟免遭侵犯,“鬼王丸”经已出鞘。正在飞身途中,分明却看见飞鸟在亲吻着他,那亲吻是轻柔的,安适的。她的手指在他后脑和背,婆娑地勾引。千雪急急停将下来,惊愕於彼时的情形。

然而在她心中,竟是温馨的。

深呼吸。

“营下信一……”

面对鸦逗女,千雪终於念出这名字。那一时,千万思绪急烈翻滚。往事暗自汹涌,再也无可平宁;近日此番,暴风狂澜却又袭卷连连。在她心中映出山河颠覆,天地吞噬的景象。

她深呼吸,再悄握拳,欲将心神收持。在这相持的悠关,千雪冰冻了心中的波涛。她念完他的名字,不过轻轻的扬眉,依然浅浅笑容,迎着鸦逗女多变的眸光,司空见惯神情。

任凭鸦逗女曝出緻密隐情,惊世玄机;倘若不置可否,淡然相应,虽不是什么高明举措,总好过方寸自乱,遭人牵制了去。

有些事情,并不在一时之间就有决断。

有一些,却又是可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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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来之前……”鸦逗女方才说开,却又伏下身去舔那男屍的龟头,三下五次,才将舌尖收回,连同粘滞的体液与唾沫一并嚥入喉管,涵养了一阵,徐徐接道:“你来之前,我刚才见过信一。给他送请柬,他却好不领情,非但不谢,还弄疼我了。”